【维勇维?/未修/文学家和艺人】巴比伦

作者:blue

写在前面:说这是Victurri简直厚颜无耻,不过还是有一点点。这个故事由意大利民谣《明亮的窗》引发,却不像《一百万朵玫瑰花》与歌词有那么紧密的联系,某种程度上也颇像《朝圣》。

正文:


在一个遥远的国度,有一位备受敬仰的文学家。尽管他天生一头灰发,双眼冰冷,轮廓尖刻,生就一副怪模怪样,却仍凭借博学多识和敏捷深刻的谈吐闻名于世。国王矜持地邀请他参与文件起草,文人渴望得到他的赏识,少年和少女希冀他挥就情诗,平民盼望他给予点播和教诲。但是这位文学家不理睬众人的追逐,独身住在一座高塔上,整日坐在古籍和书稿中敲着笔尖,将世界编织进文辞之中。

文学家的高塔下不乏慕名而来之人,从锦衣高冠的贵人到衣衫褴褛的作家,从娇羞怯怯的姑娘到吵闹不休的孩童,无一不是通过高塔上的窗户消失在文学家的笔下,进而退出他挑剔的世界。他的头脑智慧,以至于无人无物无事不能经文字描述跃然于纸上,因此他对于世间犹如一个恣意指点的上帝,就连头顶的云、天、星、月,也经由文字落入他的掌控。

有一天,高塔之下传来乐声。木吉他简朴的弹奏,拂动着高空静止的空气,艺人从头到尾没有唱过一句。乐声暂停,文学家回过神,纸卷和头脑里的语言消失一空。他迷惑地静静坐着,听完下一首歌,依然未落一语,再下一首,情况如前。他苦恼又兴奋,动手描述这全新的感受,却灰心地发现尽管要点分明,那种感觉依然无比遥远,仿佛群山中一点灯火,在触不到的地方闪光。他从清晨枯坐到黄昏,因那艺人从清晨奏到黄昏,纸卷上除了早霞和晚霞也什么都没印下。他如坐针毡,在房间里跺脚、徘徊,满室藏书犹如鲜花之于盲人的无用。

转眼已至午夜,文学家用他聪敏的大脑排除了巨量的解决方法,最终只剩下“见他”这一条。可是,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像一只背后伸来的陌生的手,将他制住了。他抓着头发,痛苦地呜咽着,从未遭遇如此长久的言语的缺席。当月光将惨白的手指搭在他冰凉的窗沿时,他几乎感到死亡在沉默中逼近,只好将身子探出窗疯狂地喊出唯一能够出口的话语:

“我爱你!”

这句话仿佛响亮,实则轻悄如吞没于深井的小石子;仿佛轻悄,又足以使塔下守着的艺人猛然抬起头,文学家在夜色中看清了与夜色相溶的黑发、盛满星空的眼睛,和发着白色和淡红光晕的皮肤。这个雷击般的对视抽离了他的气力,他摇摇地扶住窗框,等待塔下的艺人宣布命运,然而后者沉默不语,垂下双眼,面色犹如成熟的粉红果实。文学家缓缓退后,世界融化而旋转,他恰如一只在漩涡中彷徨的海豚。

第二天,文学家缩在房间的角落,有人敲门。他等待那个艺人走进,艺人坐在他遍布书稿和柔软的灰尘的地板上,用木吉他为他弹奏一首歌。文学家屏息听罢,向艺人倾诉感想,他的言语井然有序,优美又深邃。艺人倾听。文学家听到了一声安静的抽泣,他抬起头,看见泪水从艺人那双浓郁的眼睛里沿着脸颊滑下,艺人挡住脸,好像难为情而哀切的模样。文学家冲动地上前,要拥抱他,他便抱起吉他离开了。

此后每一天里,艺人都会来为文学家弹奏,每一次文学家都发表一番动人的言论,每一次艺人都倾听而后离开。许久后的一个晚上,当艺人奏完一首关于爱情与死亡的歌曲后,文学家叹了一口气,他说:“我将自己关于爱情的言语全部送与你,你将它们从我心中拿走了。”说这话时,他不自觉地凄然微笑着,未等他发觉嘴角不祥的翘曲,艺人就将默默无语的嘴唇贴在了那个凄然的笑容上。于是,他们在寒冷中震悚着身体,双双倒在了床榻上,遂又将嘴唇相接在一起,艺人就不再沉默,文学家也不再编织语词。

多么令人惊奇,月光中他们胴体上流转的纷纷光线,与种种声息调和的夜晚的寂静,竭力彼此和谐的那种身体的音乐。文学家将爱情的言语从艺人的耳朵注入进去,艺人亦以无言的唇齿告给他秘密,夜色深沉中,他们拨按彼此的弦与键。

晨光熹微,艺人率先苏醒,温存在早晨如露珠般挥去,昨晚那些文学家的语言仿佛结冻的泥土滞在他心中,没有一丝呼吸与生命的松隙。他好像吞下了一捧钻石,无法下咽。他的手梳理枕边的灰发,又抚过琴弦,在第一缕阳光落脚前轻柔地再次弹起那首爱情与死亡的歌曲,文学家就醒了过来。艺人弹完这一首歌,凝视着文学家的眼睛,那像是镜子,含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悲惨,又像是个隧道,通向自己守候在高塔的深夜,通向开窗后两人的对视,通向听毕那些璀璨的言语后自己流下的泪水,从结尾通向开始。艺人说:“我感受不到你的爱,你也感受不到我的爱。”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,也是唯一一句话。在文学家的震惊中,艺人留下吉他悲哀地离开了。

后来,人们听说文学家失去了语言能力,终于不堪磨折而放荡形骸地游荡四方了。有人证实他成了哑巴,话语消竭了。那把吉他存留在他的故居,于夜深人静时,犹自在高塔上拨奏月影般迷蒙的衷曲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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