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心理测量者】雨中

作者:blue

写在前面:假设常守和狡噛有一小段时间都是监视官。朱对慎也有一点点、一点点感觉而已,就只有一点点。

正文:

    她敲下最后一个字,长叹一声将键盘往前一推,秒针刚好打正,窗外倾盆大雨就下来了。

隔壁有人开始闲闲议论这场雨,刚好是换班时间,几个人放下手头的事情踱到走廊上,支起手看雨去了。常守朱想起今天没带伞,也走出去看看雨势,灰云将天光捂得严严实实,高楼大厦也看不真切,耳边响着吧嗒吧嗒一片雨声,她动动鼻尖,味道很凉。

她整理了桌面,出门迎面遇上来换班的宜野座监视官,两人随口交代了几句工作,刚要走,对方又挥手叫住她。

“常守监视官,拜托你催一催狡噛监视官,这个点他别赖在办公楼不走,等会雨大了。”

常守朱顿了顿,还是问道:“他在哪……”

宜野座看了她一眼,撇开头:“往一层吸烟室找找。”

她不知怎的有点心虚,点点头。

狡噛慎也是一课第三个监视官,下属佐佐山执行官不久前在标本事件中丧命。此后,他的犯罪指数急速上升,虽然还没有到危险区域,就局里的精神医师说,也用不了多久。因此局长直接把年纪轻又适配刑事工作的毕业生常守朱给调上来,权当摆在明面上的候补。常守朱有点怕这个狡噛慎也,很难说是不是心理上的一种愧疚感,总觉得是自己偷了别人的位子,对方处理各种事务都能干得多,破案的直觉甚至胜出宜野座一大截,她又是敬畏又是惭愧,各种情绪揉在一起,心里乱得不行,平时总和朋友抱怨,人到跟前也不知怎么相处。

雨下得均匀,像一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。她从电梯出来沿着长廊往门外走,办公楼周围一圈花园的全息投影都在朦朦胧胧中摇颤,海市蜃楼似的,隐约透出投影下的机器装置。楼角唯一留着一棵货真价实的芭蕉树,巨大的蕉叶在雨水滋润下绿得油亮,叶尖儿直往下垂,水珠不停往下掉。常守朱一眼就能看到走廊对面B楼的吸烟室窗口靠着个人,那人侧身倚着窗口,个头挺高,西装里的白衬衫扯了两颗扣子,白烟直喷在窗户上。霎时间,她觉得胸口闷闷的,情绪仿佛想漂浮起来,想躲藏在投影后,埋头躲进层层叠叠的琐事,可是偏偏被雨声重重打在心头,像翅膀沾湿的飞虫一样越来越沉,最后原形毕露,雨水一贴,心事的轮廓毕现,情绪顺着表面滴滴答答泄露出来。

她磨磨蹭蹭绕了半条走廊来到那个吸烟室,心里不情愿和他说话,嘴唇干燥,没来由紧张,心脏在胸口跳的疼,索性扶着门站了一会。狡噛慎也是共同工作的同事,平日多留些心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,何况他办事的风格颇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,是自己前所未见,当然觉得好奇。平时忍不住问,问多就有人误会,转而朝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执行官滕秀星打听,连他也说她不对劲,她也只好笑几声糊弄过去,笑完了觉得自己似乎笑得不真。现在她因为多吸了几口雨汽,仿佛呼吸通畅一些,脑袋也清明了,猛然想到自己居然一直知道他在吸烟室,胸腔一跳一跳地慌,把和宜野座的对话翻来覆去一想,就觉得隐隐地不安。其实自己平常下班路过,见他见得多了,这也不稀奇。她用冰凉的手拍拍自己的脸,往外面的雨景盯了半晌,吸了口气推门进去。

门一响,狡噛慎也还在那,烟已经下了大半,烟灰还没弹,眼看烧到手指了。这个吸烟室里没有别人,就他一个。

“雨大了,该走了。”劈头盖脸就说了这句。

狡噛慎也刚抽了口烟,闻言看了她一眼。他眼睛的颜色不深,像雨景一样是灰的,泛着似有若无的蓝光,好像阴云下的一线晴空。常守朱被他看得一僵,觉得自己冒昧了,刚要道歉。他轻轻喷出一股烟,白烟过了一会就散开像云雾般遮了脸,他顺势将烧红的烟头一并捏进手里揉灭了火星,轻微的嘶嘶声回荡在空旷的室内。

“是该走了。”他说,擦过她肩膀径直走了出去。

她在原地气得有点愣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。

“怎么不走?”狡噛慎也在走廊前边不冷不热地说了声,她眨了眨眼,跟上去。

既然走在一起,只好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,大体也就是案件里的事情,常守朱刚开头时提心吊胆,憋着一股劲不想显得自己年轻幼稚,后来看对方挺随和,不过是随口找话题,自己终于也放松下来,开个玩笑那人也会笑一笑,笑意探出来一分又慢慢往后退,潮水一样,将碰未碰,让她心痒痒,总抬起头看他笑了没有,有时尽管笑了,总是隔着一层,让人好不甘心。

聊出了案件之外,说到平时的爱好,常守朱听说对方喜欢看纸质书,还说些奇怪的引言,都是自己闻所未闻、甚至从未知晓竟然存在的理论和作家,心头忽然烧起一股奇怪的怒火。她是觉得他与众不同,简直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,却又觉得两人差异太大,自己的无知不完全是资历上的,自己的整个行事为人加上平日生活里的所思所想,都没有经过仔细的考量与思索,就连刑事课监视官的工作也是听从调配,这才只是自己自我探寻的开端,而他好像天生一种反思的天赋,早就把自己来来去去拷问成了一块精钢,外人轻易撼动不得,只顾紧紧实实地咬合捍卫自己的实质,对其他一概不过问。

意识到这一点之后,对方再怎么闲侃,她也难以专注了。她是个综合评价七百分的优等生,大脑处理讯息的能力很强,可是这个“狡噛慎也”就像一块臭石头,任她怎样开动脑筋都一时消化不得,想到这里,一丝惆怅的心情飘飘悠悠地拂过了心尖儿,好像一条轻纱手绢若有若无地扫了过去,那一缕痒意让她震了震:这是什么?怎么会这样?应该怎么办?她稍微仰头,从偏下方的侧面去看那个人的脸,削刻完备,无可动摇,隐藏在阴影中的半边脸捉摸不定,像遥远的角落。一时间,好像有根小刺在常守朱心里扎了一下,一阵疼痛转瞬即逝。她不得不挺了挺身体。

“怎么了?”狡噛慎也问。

“.…..”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几分钟,他们走到大楼门口,面对着大雨都不说话。

“开公务车?”常守朱提议。

“.…..”狡噛慎也将两手插进口袋,紧了紧外套,朝她说,“你开车回去吧。”

“……你呢?”

“我走回去就行。”

“无缘无故干嘛要淋雨?”

“好久没有淋过雨了。”

听到这个回答,常守朱直想猛推他的头“你这人成天心里都在想什么呢!?”

反倒是对方用手轻轻一拍她的头。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,揉了几把。

“什么……”

“再见,监视官。”他收回手朝她挥一挥,走进雨幕里。

常守朱怔怔看着他的背影。以后会怎样?

 “喂!”狡噛慎也在雨里听到叫声。他回头一瞧,只见常守朱被雨淋得湿透,用手遮着头发,跟在自己后面走在雨里。

“外套借我。”

“你怎么跟来了?”

“淋雨……”她昂起头说。

狡噛慎也挑起一侧眉毛,伸手要脱外套,又停下了。

“既然要淋雨,何必遮挡?淋个痛快就好了。”

“你这个——”常守朱的气话被瓢泼的大雨给拍在地上,清脆地响,雨势增大了。在铺天盖地的酣畅的雨声中,她隐隐听到狡噛慎也的笑声。

雨不管不顾地倾泻下来,她全身紧贴着湿淋淋的制服,沉甸甸地被大雨压在地上走,脚印啪嗒啪嗒,却有快乐的感觉腾空而起,她静静地笑着,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跟着前方的背影,脸颊发烫,湿的头发贴在上面。


评论 ( 8 )
热度 ( 93 )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Сумасшедшая | Powered by LOFTER